第60章 三日棺·纸葬(1 / 2)

那点萤火般的纯净玉光,从焦黑断臂根部钻出的瞬间,整个厢房的时间……仿佛凝固了。

左肩污秽玉芽的嘶鸣卡在喉咙里,幽绿竖瞳缩成针尖,死死钉在那点微光上,里面翻滚的怨毒第一次被一种纯粹的、源自本能的巨大恐惧取代,那恐惧甚至压过了它对纸葬人的敌意。

纸葬人那张巨大的惨白纸面,也猛地转向我右臂!纸面中央那道漆黑的裂口无声地张大,凝聚的粘稠死气剧烈地波动、翻涌,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潭!那感觉……不是敌意,更像是一种极度的……错愕?以及……某种被触犯禁忌的……狂怒?

“髓……主……?”

墙角,那被黄皮子精煞附身、本已昏迷的老参婆,竟在此时猛地抽搐了一下!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干涩、扭曲、如同破旧风箱摩擦的音节!那双幽绿竖瞳再次强行睁开,死死盯着右臂那点纯净玉光,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贪婪到极致的疯狂!

“髓主”?!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铁钎,狠狠凿进我混乱的意识!什么意思?那点玉光?

没等任何人做出反应——

“叮铃铃——!”

那冰彻骨髓的空灵铃声,第四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召唤或攻击,铃声急促、尖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号令!

铃声落下的刹那!

“沙沙沙沙——!!!”

厢房外,那被铃声压制的风雪呜咽,瞬间被一种更加密集、更加洪大的摩擦声彻底淹没!如同亿万片纸钱在狂风中同时摩擦!覆盖了整个厢房的暗红纸屑,如同被无形的狂风卷起,打着旋儿疯狂飞舞,瞬间遮蔽了所有视线!

透过翻飞的纸屑缝隙,我看到了门外!

凝固的暗红纸钱血浪……活了!

它们不再是静止的墙,而是……沸腾了!如同被煮沸的血海,剧烈地翻涌、堆积、挤压!在那片翻腾的暗红深处,四个与先前一模一样的纸衣白面“送葬人”,无声无息地……从纸浪中“浮”了出来!

它们同样裹着宽大僵硬的暗红纸衣,顶着巨大空白的惨白纸面,如同四个从冥河深处飘来的纸偶,动作僵硬划一,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四个纸人分立两侧,中间,那翻涌的纸浪如同有生命般,自动向两侧分开、堆叠、凝结……

竟在瞬息之间,凭空……凝结成了一架……纸轿!

轿身通体由层层叠叠、凝固成型的暗红纸钱构成,棱角分明,如同刷了劣质红漆的薄木棺材!轿帘低垂,同样是厚重的暗红纸钱,纹丝不动,隔绝着轿内的一切。轿子前方,还凝结出两盏惨白色的纸灯笼,灯笼芯里,没有烛火,只有两点幽幽的、冰冷的……绿芒在跳动!

四个新出现的纸人,如同提线木偶般,动作僵硬地弯下腰,伸出同样惨白僵硬的纸手,抓住了纸轿的抬杆。

“起——!”

一个极其干瘪、沙哑,仿佛从千年古墓深处挤出来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响!那不是纸葬人的声音,更像是……纸钱摩擦发出的、被强行扭曲成的……人言!

“嗬……嗬……” 喉咙里只剩下无意义的抽气。纸屑糊满了口鼻,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腐朽和阴冷。身体被无形的压力死死按在滚烫的炕席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架由无数纸钱凝固成的诡异红轿,在四个纸人的“抬举”下,无声无息地……穿过门板上巨大的撕裂豁口,飘进了厢房!

纸轿落地,没有一丝声响。但那两点轿前纸灯笼里的幽幽绿芒,却如同活物般,瞬间锁定了……炕稍爷爷冰冷的遗体!绿芒跳跃着,带着一种冰冷的……渴求!

最先进入的那个纸葬人,巨大的纸面缓缓转向纸轿,又转向爷爷的遗体。它那只之前被爷爷守护力量灼伤的纸手,再次抬起!这一次,它没有直接抓向爷爷的心口,而是猛地指向爷爷的遗体!

“叮铃铃——!” 铃声再次尖锐响起!

轿前那四个抬轿的纸人,动作骤然同步!它们僵硬地迈开步子(如果那飘忽的移动能称之为迈步),裹挟着冰冷的死气和浓重的纸钱腐朽味,直扑炕稍!

“爹——!!”大姑发出绝望到极致的嘶喊,挣扎着想要扑过去阻拦,却被翻飞的纸屑和那粘稠的死气死死压住,只能徒劳地伸出手,指甲在冰冷的土墙上抓出刺耳的声音。

四个纸人瞬间飘至炕沿!八只惨白的纸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冰冷死寂,同时伸出!不是抓,而是……捧!如同捧起一件最神圣也最污秽的祭品,极其精准地……探入了爷爷遗体身下的破旧棉絮之中!

“嗡——!”

爷爷遗体上,那微弱却坚韧的守护力量再次爆发!试图阻挡这亵渎的触碰!

然而,这一次,那守护力量刚刚亮起——

“嘶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炸裂的撕裂声!

爷爷遗体上,那件沾染着暗红血渍的旧棉袄……心口的位置……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凭空撕裂开一道细长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灰败的皮肤!

守护力量……被强行撕裂了!如同脆弱的薄纱!

就在棉袄撕裂的瞬间!

“噗!”

一点……极其黯淡、却无比凝练的……暗金色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点火星……猛地从爷爷撕裂的心口皮肤下……透了出来!

那不是血光!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沉重、仿佛凝聚了整片大地山峦精华的……髓光!虽然黯淡,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和……苍凉!

这暗金髓光出现的刹那——

整个厢房内所有的非人存在,都……疯狂了!

左肩污秽玉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嘶鸣!幽绿竖瞳死死盯着那点暗金,流淌的暗红浆液如同沸腾的岩浆,一股恐怖的吸力不顾一切地卷向爷爷的心口!它要那髓光!

纸轿前那两点幽幽绿芒,猛地暴涨!跳跃得如同饿鬼的眼!四个捧抬的纸人动作更加急切!八只纸手带着粘稠的死气,无视那点暗金髓光散发的微弱威严,直插爷爷身下!

而最先进入的那个纸葬人,巨大的惨白纸面中央,那道漆黑的裂口无声地扩张到极限!一股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阴寒、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死气,如同实质的黑水,猛地喷涌而出,目标……同样是爷爷心口那点暗金髓光!它要吞噬!或者……污染!

三股恐怖的力量——污秽阴煞、纸葬死气、还有那纸轿灯笼里幽幽绿芒代表的未知存在——如同三条来自不同地狱的恶蛟,带着毁灭一切的贪婪,同时扑向爷爷遗体心口那点如同风中残烛的暗金髓光!

爷爷冰冷的身体,成了三股力量交汇的漩涡中心!

“不——!!!” 大姑的哭嚎撕心裂肺。

我目眦欲裂!爷爷!那是爷爷最后留下的东西!是钉死巨棺、护住我一点根性的山髓核心!

身体被死死压制,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灌满四肢百骸!只能眼睁睁看着……

就在那三条无形的恶蛟即将同时攫住那点暗金髓光的千钧一发之际——

“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破裂声。

不是来自爷爷的心口。

是来自……我的右臂断口根部!

那点刚刚钻出、微弱如萤火的纯净玉白嫩芽……顶端那两片几乎透明的、米粒大小的叶瓣……其中一片……竟在没有任何外力触碰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碎裂了!

如同最脆弱的琉璃,化为点点纯净的玉白色光尘,飘散在充斥着纸屑、死气和污秽的浑浊空气中。

就在这片叶瓣碎裂的瞬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纯粹到极致、带着大地初始般温润生机的气息……如同沉睡的远古巨神被强行惊醒了一丝意志……猛地从那飘散的玉白光尘中……爆发出来!

这股气息出现的瞬间!

时间……真的……停滞了!

扑向爷爷心口的三股恐怖力量,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污秽玉芽的吸力、纸葬人的死气黑水、纸轿灯笼的幽幽绿芒……全部……僵在了半空!距离爷爷心口那点暗金髓光……仅有一寸之遥!

最先进入的那个纸葬人,巨大的惨白纸面猛地转向我右臂断口!纸面中央那道漆黑的裂口剧烈地颤抖着,里面翻涌的死气如同受惊的蛇群,疯狂地退缩、凝聚!那空白的纸面上,第一次……似乎浮现出一种……名为“惊惧”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