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边几个洞窟,”小李指了指中间几处敞开的洞口,“县太爷说了,让你们看看就走,别乱摸乱碰。”
我没理他,和纪白快步走进最近的一个洞窟。刚一进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虽然很多壁画已经被盗走,只剩下斑驳的墙壁,但残留的部分依然色彩鲜艳,飞天的衣袂、佛陀的微笑,仿佛还带着千年前的气息。可再仔细看,墙上有几个巨大的方形空缺,边缘处是粗糙的切割痕迹,像人身上被剜去的血肉,看得人心里发堵。
“楚明,你看这切割面,”纪白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缺口边缘,“非常平整,像是用特制的金属工具切割的,普通土匪不可能有这种工具。”
我蹲下身,在地上仔细搜索,忽然发现墙角有一小撮不起眼的白色粉末。我用随身携带的证物纸小心地收集起来,递给纪白:“这是什么?”
纪白拿出放大镜看了看,又用手指捻了捻,眉头紧锁:“质地细腻,有轻微的化学气味,不像普通的沙土。可能是……某种粘合剂或者防腐剂的残留,日本在这方面的化工技术比较先进。”
果然和日本人有关!
我们又勘察了几个被盗的洞窟,情况都差不多。纪白还在一个洞窟的角落里发现了几个模糊的脚印,很浅,像是穿着橡胶底鞋留下的,和本地百姓穿的布鞋、皮靴都不一样。
“这些脚印走向洞口,”纪白顺着痕迹看过去,“而且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说明凶手可能是从别的地方离开的,或者……他们很小心,把出来的脚印清理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小李不耐烦的喊声:“差不多了吧?天快黑了,这儿晚上可邪乎得很,常有狼嚎!”
我们只好先离开洞窟。走出莫高窟时,夕阳已经沉入西山,鸣沙山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狰狞。小李催促着我们快走,说什么“晚上沙子会唱歌,听了会中邪”。
回到县城,已经是掌灯时分。我和纪白在客栈房间里分析案情。
“工具专业,有化学残留,脚印是橡胶底鞋,”我把几点线索列出来,“种种迹象都指向日本人,还有那个给他们送‘药材’的汉奸商人。”
纪白点头,拿出笔记本记录:“但还有个问题,县衙为什么对案情含糊其辞?那个县长的态度,明显是想把事情压下去。老王掌柜说官府和洋人走得近,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看来这案子,不光是抓小偷,还得跟本地官府打交道。”我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这西北的风沙,比汉口的迷雾还要难辨。
“楚明,”纪白忽然停下笔,“你看,这是我在洞窟里捡到的。”他摊开手掌,里面是一小块碎布,颜色发黑,像是从什么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料纤维很细密,不是本地百姓穿的粗布,倒像是……洋人的西装料子。”
我接过碎布,借着油灯的光仔细看了看,布料边缘确实有精致的锁边。“日本人,汉奸,可能还有……本地官府的内鬼。”我低声说,“这张网,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
窗外,敦煌的夜色浓得化不开,只有远处的鸣沙山,在风声中发出低沉的呜咽,像是在为被盗的壁画哭泣。我知道,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几个小偷,而是一群觊觎中国国宝的强盗,还有那些甘愿为虎作伥的败类。
“明天,我们得去县城里转转,”我站起身,吹灭了油灯,“特别是那些跟洋人打过交道的商铺,还有那个给日本人送‘药材’的汉奸,一定要查出来是谁。”
黑暗中,纪白的声音很坚定:“嗯,无论他们藏得多深,我们都要把他们揪出来。绝不能让老祖宗的宝贝,就这么流落到外人手里。”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实,梦里全是莫高窟那些残缺的壁画,还有风沙中若隐若现的鬼影。我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