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探寻不同梅韵,张好古沿运河北上。途中在无锡鼋头渚观察朱砂梅的浓艳,于扬州个园品味绿萼梅的清雅。每至一地,必访当地梅农请教栽培技艺,收集的梅谱笔记达二十余卷。其《江淮访梅录》详载:\"金陵乌衣巷古梅虬曲如龙,花开时绛雪铺阶,较之吴门另具风骨。\"这种比较研究体现了他对梅文化的深度探索。
抵达应天府后,张好古在梅园结庐而居。此处集南北梅种之大成,他尤其钟爱一株百年垂枝梅,每日拂晓观其晨露缀花之态,曾作《甲辰梅事》记之:\"老干新花相映发,恍见天地生生之气。\"此时他的赏梅已超越形色之美,升华为对生命韧性的哲学体悟。
张好古流连于梅花丛中,就是夕阳西去时,也是不舍得离开。
残阳将最后一缕金辉洒向梅林时,张好古的身影便如期而至。他总携一壶清酒,选株最老的梅树坐下,任由枝头花瓣簌簌而落,沾满衣襟。风起时,花雨纷扬如雪,他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场凋零的仪式。
他的指尖摩挲着粗陶酒壶,时而仰首呷一口——酒是冷的,梅香却沁入喉间。偶有花瓣飘落杯中,他便凝视许久,仿佛那淡粉的弧度里藏着未言之语。待一壶饮尽,便唤吴大宝再取一壶。随从们不解其意,只知老爷这般情状,自看花时便成了定例。
梅树下,时间似乎凝滞。张好古的袍袖渐积落花,他却浑然不觉。过往的记忆与眼前的光景交织:或许是某年同在此处,有人曾为他折下一枝梅;又或是某句“聊赠一枝春”的承诺,终究随花谢成了空响。酒至微醺时,他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忽而轻笑,忽而长叹。
吴大宝远远望着,不敢近前。他见老爷时而举杯向虚空致意,时而以指为笔在积花的地上勾画几笔,复又抹去。最后一缕天光隐没时,梅林深处传来低吟:“……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声渐悄,唯余满地残香。
事实上,无论张好古说些什么,吴大宝等人都能够清楚地听到他所说的话语,但他们却对这些话的真正含义感到茫然不解。
实际上,张好古是巧妙地借用了唐寅的言辞,来表达他内心深处渴望归隐的愿望。
叶家姐妹的离世,对于张好古来说,并非简单的离别,而是意味着永远无法再相见。这种失去心上人的痛苦,让他深感无奈和哀伤。
而老师的离去,则更是给他带来了沉重的打击。老师不仅是他最亲近的长辈,更是他在学术道路上的引路人。正当他满怀雄心壮志,准备大展拳脚之际,导师却突然离世,这怎能不让他懊恼和悲痛呢?
航行在大海上的船,没了方向。张好古的痛别人是体会不到的。这种痛苦,他没法去向别人讲,也只能沉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