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江畔一役,靖安王世子赵构的千余亲军灰飞烟灭,其本人亦成了徐锋的阶下囚。此事若传扬出去,不啻于在离阳王朝这潭本已浑浊的死水里投下一块巨石,足以掀起滔天波澜。
徐锋却并未急于声张。赵构此人,杀之,则彻底与靖安王府撕破脸皮,引来疯狂报复,于大局无益;放之,则无异于纵虎归山,后患无穷。这位北凉三公子,自有其盘算。
赵构被秘密囚禁于江畔一处极为隐蔽的废弃渔村,四面芦苇环绕,水道纵横,寻常人等莫说找到,便是靠近也难。此地由影阁死士层层看守,水面之下,更有新降的水师精锐日夜巡弋,可谓插翅难飞。
消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靖安王世子在广陵地界“失踪”,随行亲军千余,竟无一生还。靖安王赵衡闻讯,雷霆震怒。这位手握一方兵权的藩王,当即调动其在江南的所有潜藏势力,明察暗访,几乎将广陵府翻了个底朝天。一时间,江南道官场人人自危,广陵城内更是风声鹤唳,气氛肃杀到了极点。更有甚者,靖安王已遣使入京,向离阳天子哭诉,誓要将残害其子的凶徒碎尸万段。
囚牢之内,赵构倒是未曾受太多皮肉之苦。每日三餐,虽非山珍海味,却也干净可口,甚至还有一壶淡酒。这等待遇,与他想象中酷刑加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凄惨下场,大相径庭。他愈发摸不透那徐三郎的心思。
这一日,牢门“吱呀”一声开启,徐锋缓步而入。依旧是那身锦袍,依旧是那副病弱模样,手中轻摇折扇,仿佛不是来审问囚徒,而是来探访旧友。
“世子殿下,这几日歇息得可还安稳?”徐锋的声音不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赵构猛然抬头,眼中怨毒与恐惧交织:“徐锋!你待如何?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本世子便是死了,我父王也定会为我报仇雪恨,将你碎尸万段!”他色厉内荏,实则心中早已没了底气。
徐锋不以为意,自顾自在一旁的草垫上坐下,给自己斟了杯水酒,慢条斯理道:“世子殿下言重了。徐某与靖安王府素无冤仇,与世子更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至于走到那一步?”
“哼!你屠我亲军,囚禁于我,还敢说素无冤仇?”赵构怒道。
“世子此言差矣。”徐锋呷了口酒,淡淡道,“是世子殿下带兵气势汹汹要踏平我这小小的江畔营寨,徐某无奈之下,才行自保之举。说起来,徐某才是受害者。”
赵构语塞,他如何也想不到,这徐锋竟能将黑的说成白的。
徐锋放下酒杯,眼神陡然变得锐利了几分:“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总要想个了局。徐某并非嗜杀之人,也不想与靖安王府结下死仇。今日来,便是想与世子殿下商议一条两全之策。”
“两全之策?”赵构将信将疑。
“不错。”徐锋微微一笑,“徐某可以放世子殿下安然返回。但,世子殿下也需答应徐某几个小小的条件。”
赵构心中一动,求生的欲望让他暂时压下了愤怒与屈辱:“什么条件?”
“其一,”徐锋伸出一根手指,“世子殿下返回之后,对于此次广陵江畔之事,须得三缄其口。对外,只称遭遇了悍勇水匪,不幸遇袭,麾下将士力战而亡,世子本人九死一生,方才逃脱。”
赵构眉头紧锁,这等于是让他将所有罪责揽于自身,承认自己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