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又一次提前早退了,朝臣们早就习以为常,刚还恨不得以头撞柱表决心的朝臣此刻面色平淡得站起身,丝毫不见刚刚朝堂上的疯狂。
有和他相熟的中立派朝臣叹息道:“谭大人,您何至于此啊?”
御史台中丞谭涛面容平淡:“我不像你,好歹有个孙子托底,我家什么样子你啊是不知道。”
“我如今年岁渐大,再过几年就到了致仕的年纪,族中无可用之人,我膝下也无佳儿承欢,若是我在退了,家族势必一蹶不振,我如何能心安。”
谭涛不知道容小小的地位有多稳吗?
他当然知道,可他必须出这个头。
他为家族自豪,为出身氏族骄傲。
谭氏宗族本就处于下坡路,不复往日荣光,家族倾尽全力好不容易将他供养到御史台中丞的位置,他又有何脸面眼睁睁看着家族沦为末流,将祖上荣光败的一干二净。
正因为这样,其他叫嚷着要处罚容小小的都被德宗挨个训了一顿,唯独谭涛,德宗没办法处置。
谭涛为人死板,忠君爱国,不贪财不贪权,为官数十载,立身而正不是说说而已。
结果快要致仕了,却为了家族违背自己的原则,德宗也不知道说什么。
现如今德宗的案板上都还有谭涛的情报,对方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若不能阻止容小小继续剥削宗族根基,他是真的打算当堂撞柱的,最起码他死在了家族破军之前,哪怕到了地府,也有脸面去见谭家的列祖列宗。
德宗很纠结,他被威胁了!
可他也真的不想处置谭涛,可以说以谭涛的臭脾气,能一直在御史台升到中丞,全靠德宗的网开一面。
要不然一个不站队,一心只想着弹劾贪官,维护百姓利益的老讲究,早被陈博康按死在御史台了。
往常,德宗就觉得谭涛的脾气对他的胃口,谁他都敢上去咬两口。
可现在,当谭涛咬到容小小身上的时候,德宗就想一巴掌把谭涛扇晕过去。
谭涛这件事确实做的不地道,但对方完完全全是为了家族,其他目的一概没有,德宗还真就不好处置。
谭氏家族祖上确实荣光过,三品以上的大员出过好几任,可惜近几十年跟断代了一样,只有一个谭涛还算有才之人。
剩下的族中子弟,大都资质平庸,秀才算是他们的终点,连个举人都没考上。
若是以往,朝廷对宗族出身的子弟一般多有优待,有谭涛在,通过荣恩为族中一两位子弟谋些不重要的官职并不难。
可谭涛一开始没有这个打算,他对自己族中子弟还抱有期望。
等他有这个打算后,才发现朝廷现如今压根就没有多余的位置可以让他为族中子弟谋划了。
容小小建立阅书阁,鼓励寒门学子入仕,再加上几次广开恩科,寒门学子大量涌入,朝堂现如今的职位说是供不应求也不为过。
就连举人都还在等着职位空缺,更何况他族中子弟只是秀才而已。
宗族蒙受荫蔽的子弟本来占据的位置被顶替的越来越多,朝堂已经达到饱和,他再想插手难如登天。
所以谭涛没办法了,让他眼睁睁看着家族一落千丈,他实在不忍心,倒不如他豁出去一把,哪怕命搭进去也值。
与其说谭涛是想拉容小小下马,不如说他知道自己挽救不了家族的颓势,打算用一个还算过得去的理由,让他的生命终结在他致仕之前。
至少这样,他心里也能有几分宽慰,见到列祖列宗也能分辨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