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死寂。火把的光芒在太子手中不安地跳跃,将墙壁上那巨大、邪恶的双蛇烙印和祭台下陆震将军的白骨,映照得愈发阴森可怖。浓烈的血腥气、陈腐的酒香与铁锈般的邪异气息混杂,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几乎令人窒息。
那半枚青铜虎符,静静地躺在森白的指骨间。符身上微小的双蛇邪印,与墙壁上巨大的烙印核心纹路同源,散发着冰冷死寂的诱惑。它是钥匙,是源头,是解开这“锁龙”邪阵的核心,也是所有血腥阴谋的见证。
太子的小脸苍白如纸,握着柴刀的手心全是冷汗。他强迫自己不去看陆震将军那空洞的眼窝,目光死死锁定在虎符上。父亲昏迷前的警告犹在耳边:“锁龙归寂…阴阵未绝…借酒脉复生…” 这石室里的邪阵阵图是完整的源头,祭台下的污染酒曲是媒介,而这枚虎符…就是控制这一切的枢纽!必须拿到它!毁掉它?还是…利用它?
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血腥与邪气的冰冷空气刺得肺腑生疼。没有时间犹豫了。他小心翼翼地将柴刀插回腰间,空出右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伸向那枚被白骨紧握的青铜虎符。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虎符冰冷表面的刹那——
“嗡…!”
他怀中贴身收藏的那枚玉蝉,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滚烫的震颤!一股灼热的洪流猛地从玉蝉中涌出,瞬间席卷太子全身!那不是攻击,而是一股庞大、古老、带着守护意志的意念洪流!
太子眼前猛地一黑,无数破碎而混乱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强行灌入他的脑海:
* **血光!** 祭台上,一个模糊的身影被按在冰冷的石面上,绝望的嘶吼被淹没在某种邪异的吟唱中,滚烫的鲜血如同溪流,顺着祭台的沟槽汩汩流淌,浸透了下方散落的酒曲…
* **虎符!**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狰狞疤痕的手(太子瞬间认出,那是年轻时的父亲!)死死抓住这半枚虎符,与另一只带着诡异黑气的手激烈争夺!虎符上的双蛇邪印在血光中幽光大放…
* **烙印!** 争夺中,虎符上的邪印幽光猛地一闪,一道细小的黑色光束如同毒蛇,瞬间刺入那只带黑气的手掌!手掌的主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掌心迅速浮现出与货郎心口一模一样的双蛇烙印雏形!而那只手的主人模糊的面容…竟与货郎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年轻、更加怨毒!
* **断剑!** 混乱中,陆震将军的身影如同暴怒的雄狮,手中长剑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斩向那只被烙上手印的黑手!剑光与黑气激烈碰撞!同时,父亲(皇帝)手中的半枚虎符被一股巨力震飞,脱手而出,落向祭台角落…
* **崩塌!** 剧烈的能量冲击导致石室顶部崩塌!巨大的石块轰然砸落!陆震将军奋力将父亲推开,自己却被一块巨石狠狠砸中后背!鲜血狂喷!他最后的动作,是挣扎着爬向角落,用尽最后力气,将那枚被震飞的半枚虎符死死攥在手中…
* **逃离!** 年轻的父亲(皇帝)满脸血污,抱着一个襁褓(太子?!),在烟尘与碎石中,被几个忠心护卫拼死拖出崩塌的石室入口…身后,是陆震将军被巨石掩埋的、无声的悲鸣,以及那只被烙印的黑手主人充满无尽怨毒的狂笑…
“呃啊!”太子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前的幻象瞬间破碎!玉蝉滚烫的温度褪去,只留下掌心一片灼痛和脑海中翻江倒海的剧痛与震撼。
那不是幻觉!是玉蝉中封存的、太傅(或者父亲?)留下的、关于当年旧酒坊惨案的记忆碎片!陆震将军是为了保护父亲,为了不让这半枚邪符落入敌手才牺牲的!而那个被虎符烙印在手上的人…就是货郎?!或者…是他的父辈?!
巨大的悲痛、愤怒与责任感如同岩浆般在少年心中奔涌。他不再犹豫,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带着无比的敬意,轻轻掰开陆震将军那紧握的指骨,将那枚染血的、冰冷的半枚青铜虎符取了出来。
虎符入手沉甸甸的,符身沾染着暗褐色的血迹,那微小的双蛇邪印触手冰凉,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一股阴寒邪异的气息顺着指尖试图侵入,却被太子怀中玉蝉残留的温热和心中那股守护的意念死死挡住。
“将军…安息。此符…此恨…由我继承!”太子对着陆震的遗骸,低声道,声音带着超越年龄的沉重与决绝。他将虎符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一块寒冰,也握着一份沉重的使命。
他最后看了一眼墙壁上那巨大的邪阵烙印和祭台下污染的酒曲,强忍着破坏的冲动。现在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必须把关键信息带回去!他转身,举着火把,快步沿着石阶向上返回。
***
与此同时,林清然的小屋内。
琥珀色的药烟依旧温润地弥漫,修复着陆骁恐怖的伤口,滋养着林清然枯竭的灵魂。陆骁的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虽然仍在昏迷,但脸色不再那么惨白。林清然眉心的红痣在药烟中莹莹发光,仿佛一颗沉睡的星辰。
在无人可见的意识深渊。
林清然那点微弱的琥珀光晕,在药烟的同源滋养下,不仅稳定下来,甚至壮大了不少。缠绕撕扯他灵魂的井中拖拽之力,已被药烟之力暂时隔绝。他仿佛漂浮在一片温暖的琥珀色海洋中,意识不再沉沦于黑暗,而是进入了一种奇异的、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
在这混沌中,一些光怪陆离的片段不受控制地闪现:
* **破碎的嫁衣:** 沾满血污的红绸嫁衣一角,被一只骨节分明、带着狰狞疤痕的手紧紧攥着…(陆骁的手?前世?)
* **悬崖酒祭:** 凛冽的山风,脚下是万丈深渊,他手中高举着一坛酒,酒液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身后是无数火把和喊杀声…(前世闪回?)
* **酒窖苔痕:** 阴暗潮湿中,深色的苔痕如同活物,沿着湿润的窖壁蔓延,贪婪地缠绕、吞噬着散落的酒曲块,散发出阴冷的邪气…(现实感知?)
这些片段混乱无序,交织着前世今生的碎片和现实危机的倒影。就在这些碎片即将再次将他意识冲散时,一股源自他灵魂深处、对“生机韵律”的本能感知,被药烟之力无限放大!
他“看”到的不再是混乱的片段,而是…“线”!
无数纤细、透明、代表着不同“生机韵律”的丝线,在他混沌的意识空间中交织、流淌:
* 代表陆骁的,是一根狂暴炽烈、带着血色煞气却坚韧无比的金红色丝线,此刻被温润的琥珀药烟包裹、安抚,正艰难地弥合着断裂的伤痕。
* 代表小屋周围草木的,是无数微弱却充满韧性的翠绿丝线,在之前的藤噬中受损严重,此刻在药烟余泽下艰难复苏。
* 代表酒窖深处那些污染酒曲的,是扭曲、粘稠、散发着墨绿邪气的污秽之线,正贪婪地汲取着酒窖本身的阴湿之气,试图污染更多正常的酒脉丝线。
* 代表那口“锁龙井”的,则是一根粗壮无比、散发着冰冷死寂归墟气息的漆黑巨柱!巨柱表面,布满了由陆骁刀锋煞气与阴寒之力相互湮灭形成的、焦黑的“归寂符”纹路,如同锁链般死死捆缚着它。但符文的边缘,正有极其细微的黑色裂隙在无声蔓延,丝丝缕缕的归墟死气正缓慢渗出!七十二时辰的倒计时,在这意识空间里仿佛化作了符文明灭的节奏!
* 而最让林清然心神剧震的是——代表他自己的那根“根”之丝线!它并非单一的琥珀色,而是由无数更细小的、代表着他对谷物生长、果木芬芳、酒液发酵理解的“生机韵律”丝线汇聚而成!此刻,这根主丝线在药烟滋养下明亮了许多。但在这根主丝线的核心深处…竟然缠绕着两根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属性截然相反的“伴生”丝线!
* 一根呈现出温润的、充满包容与生机的淡金色,散发着纯净的酒香与谷物成熟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