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墟种渴土(1 / 2)

天光尚未彻底浸透窗纸,屋内仍是一片朦胧的灰蓝,林清然便醒了,并非自然睡足,而是被灵魂深处那持续不断的、微弱却固执的意念波动扰醒的,墟渊藤种传递来的意念比昨夜入睡前更清晰了几分,不再仅仅是模糊的‘冷’与‘怕’,而是带着一种焦灼的、仿佛根系在虚空中徒劳抓挠的渴望

‘…土…要…土…’

这意念断断续续,却异常执着,如同初生的雏鸟张着嘴,本能地渴求着维系生命的食水

林清然睁开眼,墨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里异常清醒,他静静躺着,意识沉入灵魂虚空,那枚悬浮在心炎源种旁的藤种,表面流转的混沌时力与翠金藤纹显得有些黯淡,传递出的渴望清晰而迫切,它需要的不是普通的土壤,而是蕴含着某种特殊地气、能承载它这种奇异存在的根基之地,归源甘醪的力量能温养修复它的本源,却无法替代它扎根生长的本能需求

他侧过脸,土炕的另一侧已经空了,陆骁睡过的地方,粗布薄被掀开一角,褥子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凹陷,带着余温,林清然撑着手臂坐起身,薄被滑落,清晨微凉的空气让他下意识拢了拢单薄的里衣,身体深处依旧残留着大战后的虚弱感,但精神却因藤种的渴求而绷紧

掀开打着补丁的蓝布门帘,灶间里弥漫着柴禾燃烧后温吞的烟火气和食物暖香,陆骁高大的背影正对着灶口,灶膛里的火苗舔舐着漆黑的锅底,锅里发出轻微的咕嘟声,他正用一把长柄木勺缓缓搅动着锅里的粥,动作专注,晨光从狭小的窗口斜斜透入,勾勒着他肩背硬朗的线条和微微绷紧的下颌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陆骁头也没回,只低沉地说了句“醒了” 手上的动作没停,木勺刮过锅底的声音平实安稳

“嗯” 林清然应了一声,走到灶台边,目光落在冒着热气的粥锅里,是熬得浓稠的粟米粥,米粒开花,浮着一层温润的米油,旁边一个粗陶碟子里放着两块烤得金黄微焦的饼子,散发着麦子的焦香

“藤种醒了” 林清然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肃,“它…在要土,不是寻常的土”

陆骁搅动粥勺的手顿住,他转过头,鹰隼般的目光瞬间落在林清然脸上,锐利地捕捉着他眉宇间那一丝因藤种躁动而起的凝重,锅里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但那眼神却穿透雾气,沉甸甸地压了过来

“要什么样的土”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有一种近乎本能的、解决威胁的专注

林清然微微蹙眉,试图更清晰地感知藤种传递的意念,那渴求模糊又具体,指向某种带着地脉深处温热、蕴含着特殊矿质、甚至可能沾染过归墟气息的土壤,墟渊之瞳生于归墟,藤烬源于醪藤,这两者奇异融合的种子,其根基之地绝非凡俗

“不清楚具体位置…但能感觉,它在渴求…热,还有…一种沉寂的厚重” 林清然的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灶台边沿划过,“在这附近的山里,可能有它需要的地方”

陆骁沉默地将木勺搁在锅沿,转身从灶台旁的水缸里舀起一瓢凉水,哗啦一声倒进旁边的铜盆,他撩起水快速洗了把脸,冰冷的水珠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冲散了最后一点灶火带来的暖意

“吃饭” 他抓起碟子里一块烤饼塞进林清然手里,饼子还带着烫手的温度,“我去找”

林清然握着温热的饼子,看着陆骁动作利落地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衣套上,又弯腰从墙角拿起那把磨损了边角的柴刀别在腰间,一副立刻就要进山的样子

“我和你一起去” 林清然脱口而出,他需要更近距离地感知藤种的指引,藤种扎根是大事,容不得半点差错

陆骁系着腰带的动作停住,他抬眼看向林清然,目光在他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扫过,眉头不易察觉地拧起,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赞同

“山里寒气重” 他声音沉了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否决,“你待着”

“它在我的魂里,只有我能最清楚它指向哪里” 林清然迎上他的目光,声音不高,语气却异常坚持,墨色的瞳孔里是破釜沉舟的决心,“放心,我能走”

陆骁盯着他看了几息,那眼神沉得像山涧里千年不化的寒潭,最终,他什么也没再说,只是走到门边,取下墙上挂着的另一件厚实的、带着毛茬子的旧皮袄,不由分说地抖开,裹在了林清然单薄的身上,皮袄带着浓重的、属于山林野兽的膻气和陆骁身上那股沉郁的松木气息,瞬间将清晨的寒意隔绝在外

“走慢点” 他只丢下三个字,便拉开了院门

山里的清晨,空气清冽得如同冰泉,吸一口便直沁肺腑,草木叶尖上凝着细碎的露珠,阳光穿过高处的树冠,投下道道斜长的光柱,光柱里浮尘轻舞,陆骁走在前头,步子刻意放得很缓,柴刀偶尔挥开挡路的带刺藤蔓,发出嚓嚓的轻响,林清然裹着厚重的皮袄跟在他身后,皮袄有些过长,下摆扫过沾着露水的草丛,发出窸窣的声音

他一边走,一边凝神感应着灵魂深处墟渊藤种的动静,随着他们远离村落,深入草木愈发葱茏的山坳,藤种传递来的意念波动明显活跃了一些,不再那么焦躁,而是带着一种隐隐的、指向性的期待

‘…那边…更热…’

意念模糊地指向东南方,那里山势渐陡,林木也更加茂密,透着一股未经人迹的原始气息

陆骁显然察觉到了林清然步伐方向的细微变化,他没有询问,只是沉默地调整了路线,朝着那林木幽深的方向走去,脚下的路渐渐消失,只剩下野兽踩出的模糊小径,布满湿滑的苔藓和盘结的树根,陆骁的脚步更加谨慎,有时甚至会停下,伸手拨开挡在林清然面前的低垂枝桠,粗糙的手指偶尔会碰到皮袄的毛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