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他竟用自己的左手,悍然握住了那枚散发着湮灭气息的弑神钉钉尖!手掌瞬间被腐蚀、碳化、消融!
“呃啊——!”剧痛让铁十七的面容扭曲如恶鬼,但他眼神却亮得惊人!他左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如同虬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那枚弑神钉狠狠反插——刺向自己的心窝!
“云家地牢的锁……本该……这么开!!!”
“不——!!”巫铃的尖叫撕心裂肺!她的银铃锁链再也顾不得攻击,本能地疯狂缠向铁十七那只插入心口、握着弑神钉正要刺下的手臂!试图阻止他这自杀般的举动!
云织月的身影出现在深渊边缘,她灰白的长发无风狂舞,双手结成一个古老而悲怆的印诀!寿元燃烧的光芒在她周身亮起,化作一个巨大的逆转卦阵笼罩而下!阵中垂落的灰白长发,如同命运的丝线,温柔而迅疾地缠绕向那枚即将随着命蛊残壳一同崩灭的、属于云轻絮的最后一缕残魂!
“轻絮——!”巫铃看着卦阵中那道若隐若现、无比熟悉的少女虚影,泪水决堤!
“以吾残躯……铸往生桥……”谢青符双目流淌的血泪如同涌泉,他拼尽最后一丝精血神魂,在空中绘制出此生最强、亦是最后的一幅巨大血墨符箓!符火腾空而起,仿佛能照亮整个幽冥!
符火之中,云轻絮短暂而壮烈的一生片段飞速闪现——她如何强忍悲痛与仇恨,凭借云家秘术改换容貌气息,如何历经九死一生潜入幽冥殿卧底三年……最终,在身份即将暴露的绝境前夜,她将用生命换取的、关于幽冥殿主弱点与复苏计划的核心情报,刻入了自己本命蛊虫最坚硬的外壳内侧!然后,她用一个玉石俱焚的秘法,操纵着残留一丝意识的命蛊,借着铁十七那柄带着噬灵符文的破锤砸开地牢大门引发的能量震荡……将这份染血的情报,送回了人间!
“阿姐……”一道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又清晰无比的少女呢喃,透过命蛊残壳和卦阵的牵引,在巫铃灵魂深处响起!
巫铃浑身剧震,如遭雷击!泪水模糊了双眼!
就在这一刻!
“铮——!”
铁十七手中的噬灵鞭,发出了最终进化的清越鸣响!鞭身之上,流淌的星河云纹与狂暴的逆五芒星完美融合,交织成一个古老、神秘、蕴含着守护与毁灭双重至高法则的图腾!那图腾的样式,赫然与当年云家戒备森严的藏书楼深处,那无人能破解的地砖上的隐秘传承图腾——分毫不差!
“吼——!蝼蚁安敢——!”幽冥殿主真身的怒吼震塌了西侧最后一片岩层!弑神钉爆发出毁天灭地的九幽鬼火,要将所有人连同这片深渊一起焚灭!
然而,那十万枚从岩浆中升起、由陈百草残魂引动的往生符,如同金色的堤坝,层层叠叠,闪耀着纯净的圣光,竟将汹涌的九幽鬼火尽数吸收、净化!
当地火深渊第七层狂暴的能量乱流被那净化之光强行抚平、笼罩时,陈百草残影点在铁十七眉心的手指终于缓缓收回。在指尖离开的刹那,一道由纯粹光华组成的生辰卦解,清晰地烙印在铁十七的眉心,如同一个神圣的烙印:
乙巳年四月十三。
正是十年前的今日——云轻絮孤身潜入幽冥殿,再无归期的忌日!
“嗡……”
夜无痕脸上的北斗命盘与陆昭雪左眼的霜纹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冰蓝色的光芒与银蓝星光交织。东北三十里外,再次传来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的、仿佛能震断命运的——巨大锁链断裂的轰鸣!在那轰鸣的余音中,竟隐约夹杂着一个少女空灵、清澈、仿佛不沾尘埃的轻声哼唱……如同遥远的挽歌。
“人活着……”铁十七残破的身躯摇摇欲坠,他仅剩下的那只流淌着星纹光芒的左臂,突然抬起,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斩断过去的决绝。他没有去捂心口那可怕的贯穿伤(弑神钉已被符阵压制),而是猛地抓住了巫铃那只依旧被断裂银铃锁链缠绕的手腕!
“啪嗒。”
一枚只有米粒大小、却闪烁着纯净星辰光芒的砂砾,从巫铃腕间银铃的缝隙中掉落出来,滚落在滚烫的岩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咳咳……”铁十七咳着血沫,声音如同破败的风箱,却异常清晰坚定,“……才能熔铸……更好的……赎罪……”
滚烫的岩浆表面,在净化之光的安抚下,不再翻涌暴虐。点点纯净的灵光开始凝聚,一个由熔岩与星光共同勾勒出的、模糊而温柔的少女轮廓缓缓浮现。她虚幻的手,带着跨越生死的温度,轻轻触碰向那悬浮在铁十七身前、完成最终进化的噬灵鞭。
在指尖触碰到鞭身的刹那——鞭身上狂暴的逆五芒星纹路、流淌的星河云纹……所有象征着毁灭与吞噬的符文……都如同被月光温柔抚摸过的凶兽,瞬间变得温顺、柔和,流淌着静谧如水的月华清辉。
幽冥殿主被彻底激怒!他的真身——一具缠绕着无尽幽冥死气的巨大骸骨,强行突破了深渊空间的限制!一只由纯粹毁灭法则凝聚的骨爪,撕裂虚空,带着湮灭万物的气息,狠狠抓向那悬浮的噬灵鞭!
“唳——!”
铁十七仅存的星纹左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他残破的身躯猛地挺直,如同不屈的标枪!噬灵鞭感应到主人的心意,鞭身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鞭尾卷起的不再是火凤,而是一只由无数燃烧的往生符箓之火凝聚而成的、翼展遮天的——往生金凤!
“灵噬灵兮魂噬魂!罪血铸吾赎罪魂——!”
铁十七发出最后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吼出的咆哮!他将毕生吞噬的所有灵气、所有罪孽、所有来不及偿还的业障,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噬灵鞭!
鞭身上的逆五芒星纹路猛然亮起!纹路之中,清晰地显现出三百张面孔——那是十年前云家灭门之夜,所有惨死殒命的云家亡魂!他们的脸庞在纹路中沉浮,眼神从怨恨、痛苦,逐渐变为一抹释然与……殷切的期望!
“唧——!!!”
巫铃的碧磷蛊凤发出一声应和的清鸣,双翼扇动,洒落净化万毒的翡翠星光!它毫不犹豫地冲向那只往生金凤!
双凤在空中交颈缠绕!金色的往生之火与翡翠的净化之毒完美融合!化为一股足以焚尽世间一切污秽、涤荡所有罪孽的——圣洁洪流!
洪流咆哮着,瞬间淹没了扑来的所有腐尸傀儡!幽冥殿主抓来的巨大骨爪,在接触到这净化洪流的瞬间,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那由毁灭法则凝聚、坚不可摧的骨鞭真身之上,赫然浮现出数道细微却无比清晰的——裂痕!
当第一缕象征着希望的熹微晨光,艰难地穿透了地火深渊上方厚重的毒云与硝烟,如同天神垂落的金色手指,轻轻拂过这片刚刚经历过毁灭与新生的战场时——
铁十七残破不堪的身体,如同耗尽所有能量的枯木,缓缓地、极其轻柔地将手中那柄完成了最终蜕变、收敛了所有狂暴气息的噬灵鞭,放在了身边一处还算平整的黑色岩台之上。
此刻的噬灵鞭,鞭身流淌着星河般的银光与云霞般的赤红,两道光芒完美交融。鞭柄处,那枚幽冥殿主用来弑神的九幽令碎片,已被净化之力抹去所有邪气,化为一块温润如墨玉的晶体,深深嵌在鞭柄顶端。晶体表面,清晰地烙印着一行流动着淡淡金光与碧绿毒芒的血色卦辞:
“噬灵赎罪,往生可渡”。
这八字真言,正是云织月燃烧三根本命寿元白发为笔,蘸取巫铃至纯至毒的本命蛊毒为墨,以自身命魂为引,刻下的救赎之咒!
陆昭雪左眼冰蓝色的霜纹微微荡漾,陈百草的残影在她霜纹深处颔首微笑。老人虚幻的手指,正保持着当年施展封印秘术的起手式——那正是十年前,他以残魂之躯,封印那具至关重要冰棺的起手式!
夜无痕脸上由新生星砂凝聚的面具,光滑如镜。此刻,面具表面清晰地流转着刚才铁十七噬灵认主、吞噬母株、引发惊天灵气震荡时,所产生的天地卦象。
与此同时,东北三十里外,那具巨大冰棺深处,传来一声微不可察、却异常清晰的——“咔嚓”声!一道细微的裂痕,悄然浮现在厚重的冰晶棺盖之上!
巫铃腕间的银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脆却带着无尽悲怆的叮铃声。铃舌之上,不知何时凝结了一颗小小的、如同凝固泪珠般的暗红色熔岩珠。珠子里,隐约可见一个少女朦胧的残魂光影,正在专注地、一招一式地演练着早已失传于世的云家绝学——《星蛊秘典》。
铁十七那只仅剩的、布满星纹的左手,已然碳化僵硬,却依旧死死地、如同抓住生命中最后一点意义般,紧攥着半枚布满裂痕的碧绿色命蛊外壳碎片。
碎片裂痕深处,一行用极其隐秘的幽冥殿密文刻下的细小字迹,在晨曦的微光下若隐若现:
“丙戌年惊蛰,往生殿东南角。”
深渊底部,尚未完全熄灭的地火余烬深处。
谢青符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闭上了双眼。他染血的指尖,遗留的最后一缕微弱灵力,勉强支撑着最后绘制完成的一道巴掌大小的血墨符箓,缓缓升空。
小小的符箓燃烧着,火光跳跃。
火光映照出的画面,赫然是三十里外那具巨大冰棺此刻清晰的景象——
青铜棺椁表面,那密密麻麻、覆盖了十万枚之多的往生符箓,正如同秋日的落叶般,一片片地、无声地……剥落。
棺盖的缝隙,在缓缓扩大。
透过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棺中静静沉睡的少年面容。那面容清俊而略显稚嫩,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火光扭曲变幻,将棺中少年的面容,与铁十七星纹左眼中最后映出的、云轻絮那温柔决绝的少女残魂面容重叠在一起……
竟有着……惊人的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