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馊粥江湖(2 / 2)

阵眼被毁,原本散发着淡淡青光的法阵纹路,如同被泼入了滚烫的热油,瞬间由青转赤!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煞气和尸山血海般的怨毒气息轰然爆发!青光彻底化作刺目的血色光网,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中央!

“是改良版的——百尸困龙阵!”陆昭雪的厉喝如同惊雷炸响!

话音落下的刹那!

“嗡——!!!”

城隍庙内,那十二尊早已残破不堪、金漆剥落、甚至缺胳膊少腿的泥塑神像,遍布灰尘蛛网的眼眶中,骤然亮起了两点幽幽的、毫无生气的血红光芒!它们手中持着的、早已锈蚀的法器——断裂的宝剑、破损的宝瓶、半截金刚杵……竟然齐刷刷地、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操控一般,猛地调转方向,闪烁着猩红的光点,死死地、整齐划一地——指向了那口沸腾着绿色毒粥的巨大铁锅!

“咕嘟嘟嘟——!!!”

被十二神像“法器”遥指的铁锅,如同瞬间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锅内的绿色馊粥毫无征兆地疯狂沸腾起来!粘稠滚烫的粥液高高窜起,发出“噗噗”的可怕爆鸣!在绿泡翻滚之中,七条通体覆盖着灰白色、如同被强行剥下、缝合得歪歪扭扭的人皮的狰狞怪虫,猛地从粥汤深处窜出!它们张开布满细密利齿的口器,发出无声的尖啸,朝着陆昭雪的方向,如同离弦的毒箭般猛扑过来!腥风扑面!

“嘎嘎嘎嘎嘎——!!!”

就在这惊变发生的瞬间,那疤脸乞丐突然爆发出癫狂到极点的大笑!他猛地抬手,狠狠撕向自己那张布满疤痕的脸!

“嗤啦——!”

一张制作精良、甚至带着汗毛和毛孔纹理的人皮面具被猛地撕下!面具下露出的,是属于赤面鬼使特有的、闪烁着冰冷暗红金属光泽的骷髅状机械下颌!齿轮咬合的声音从他喉咙深处“咯咯”作响!

“主上神机妙算!料定你这小贱人会在这破庙歇脚!”赤面鬼使的声音彻底脱离了伪装,变成了纯粹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音,充满了掌控一切的得意!“这锅加了‘料’的三更断魂汤,可是主上亲自调配,用阴年阴月阴日枉死童男女的心头血做引!专门伺候你们陆家嫡系血脉的!滋味如何啊?!嘎嘎嘎!”

他胸腔处传来一阵密集的机括转动声,“咔嚓”裂开!数条同样刻满符文、比之前更加粗壮的乌黑锁链猛地钻出,如同拥有生命的巨大蜈蚣,闪电般缠向那十二尊指向铁锅的神像手臂!试图强行扭转它们的方向!

“幽冥殿就这点下三滥的能耐?!”陆昭雪怒极反笑,眼中金芒如同燃烧的熔岩!她清叱一声,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羽毛,瞬间拔地而起,轻盈地翻身跃上大殿一根粗大的横梁!人在空中,碎玉剑尚未出鞘,剑鞘已然带着凌厉的劲风横扫而出!

“呼啦——!”

积满厚重灰尘的破烂黄色幔帐被剑鞘扫落,如同巨大的幕布朝着下方那口沸腾的铁锅盖去!

“嘶嘶——!”

幔帐触及滚烫的锅边,瞬间燃烧起来!一股混合着劣质布帛焦糊味和尸油燃烧恶臭的浓烟腾起!

就在这火光与浓烟交织的刹那,陆昭雪居高临下,翡翠金瞳如同凝聚了所有的光线,穿透混乱,精准无比地锁定了铁锅底部靠近火焰炙烤处——那里,在常年烟熏火燎形成的厚厚黑垢下,两个由极其古老阴文篆刻、深深刻入锅体本身的字迹,在火焰的舔舐下,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清晰地显现出来——

“幽冥”!

一股寒气瞬间从陆昭雪的脊椎骨直冲天灵!这口煮着断魂汤的铁锅,其底部铭刻的印记,竟与万宝斋血池中那尊青铜炼魂鼎上的气息——同宗同源!

“原来这才是你们的‘锅’!”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风暴在她周身席卷!

“给我破——!”

一声厉啸如同凤鸣九霄!碎玉剑终于出鞘!冰蓝的剑光如同九天之上劈落的雷霆,带着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和斩断一切的决绝,悍然劈向那口铭刻着“幽冥”二字的巨大铁锅边缘!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几乎刺破耳膜!火星四溅!剑气与铁锅上蕴含的幽冥邪力猛烈碰撞!

“轰隆!轰隆隆——!!!”

仿佛应和着这道撕裂邪祟的剑气,青州城原本晴朗的天空之上,毫无征兆地炸响三声撼天动地的惊雷!雷声滚滚,如同天神的震怒!

“不堪一击!”陆昭雪足尖在横梁上轻轻一点,身影如同鬼魅般飘落,竟精准无比地落在了百尸困龙阵那几道散发着浓郁血光的阵纹之上!

“阵起!”

随着她一声清喝,足尖灌注灵力猛地一踏!

“嗡——!!”

地面上那些被血色光芒笼罩的碎石,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猛地从地面弹射而起!在空中急速旋转、移位!瞬间组成了一个与先前雾气中追踪术截然相反的、散发出浩然破邪之气的倒逆北斗七星阵图!阵图光芒大放,血光与星芒交织,牢牢锁定了那伪装乞丐的五人!

“啊啊啊——!!!”

“我的手!”

“我的腿!”

倒逆北斗阵成型的瞬间,那五个“乞丐”,包括赤面鬼使在内,他们身上所有伪装成肢体残缺部分的机械义肢,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的冰块,瞬间变得通红滚烫!内部响起密集的、如同鞭炮炸裂般的“噼啪”声!

“轰轰轰轰轰——!!!”

五声沉闷却威力巨大的爆炸几乎同时响起!

五人的机械臂、机械腿瞬间炸成无数燃烧着火星、高速飞溅的齿轮碎片和灼热的金属构件!然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些飞溅的、扭曲的金属碎片之中,赫然夹杂着数十个指头大小、与万宝斋引魂灯芯一模一样的、疯狂跳动发出尖啸的微型青铜棺椁!棺盖开合,试图释放出里面的怨魂!

“嘎…嘎嘎……”赤面鬼使仅存的躯干在爆炸的冲击波中晃了晃,他那机械合成的声带发出如同生锈齿轮强行啮合的、刺耳欲呕的怪笑,“滋味……不错吧?嘿嘿……忘了告诉你……这锅汤……煮粥用的水……可是二十年前……从药人窟地底……抽取的……万年玄冰雪水啊!”他仅存的、闪着红光的机械眼死死盯着陆昭雪,充满了恶毒的快意,“你每吸一口气……喝不喝汤……体内的九幽令……都会被这雪水寒气……刺激苏醒一分!嘎嘎……主上的钥匙……马上就能……彻底转动了!!”

他猛地抬起那只仅存的、由精钢打造的手掌,狠狠一掌拍向布满阵纹的地面!

“咔嚓——哗啦——!”

地面瞬间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缝隙!一股冰冷刺骨、散发着浓烈腥臭和强烈怨念的黑色水流,如同地狱的脓血,汹涌地从裂缝中喷涌而出!黑水所过之处,地面迅速被腐蚀,冒出“滋滋”的白烟!空气中弥漫开令人眩晕的恶臭!

“药人窟的雪水?引子?”陆昭雪低头,看着脚下汹涌漫延、散发着熟悉而令人心悸气息的漆黑水流,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在赤面鬼使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她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嗤啦——!”

她猛地撕开了自己胸前的粗布衣襟!露出了心口处那枚青铜钥匙状的印记!

只见那枚原本沉寂的印记,在漆黑水流气息的刺激下,正散发出灼热的、如同烙铁般的暗金色光芒!更诡异的是,印记周围仿佛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漩涡,那些汹涌靠近、试图腐蚀她的腥臭黑水,竟如同百川归海般,被强行吸纳、吞噬进那小小的印记之中!

“多谢了。”陆昭雪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在点评一道不合口味的菜肴,却蕴含着足以冻结岩浆的寒意,“正愁找不到彻底激活这印记、打开药人窟天地炉鼎的真正‘引子’!”

“你……!”赤面鬼使的金属摩擦声第一次带上了惊骇欲绝的颤音!

“幽冥殿,机关算尽……”陆昭雪的目光如同万载玄冰,扫过惊骇的敌人,最终落在了那道喷涌黑水的裂缝之上,“……却算错了人心!”

话音未落,她动了!

这一次,碎玉剑不再斩向敌人,而是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冰蓝匹练,带着她所有的灵力、意志和决绝,悍然刺入脚下那道喷涌黑水的、深不见底的地缝之中!

“轰隆隆隆隆——!!!”

仿佛触动了沉睡万古的巨兽!整座破败的城隍庙骤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垂死巨兽般的呻吟!剧烈无比的震颤从地底深处传来,横扫整个大殿!

最令人惊骇的一幕发生了!

那十二尊被赤面鬼使锁链缠绕、本已僵持不动的残破神像,仿佛被碎玉剑这一刺注入了最后的神力!它们眼眶中的血光瞬间暴涨!手臂上的锈蚀锁链如同朽烂的草绳般寸寸崩断!所有残破的法器,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齐刷刷地、带着审判般的威势,猛地再次调转方向!

这一次,所有的锋芒,所有的怒火,所有的神威——全部对准了惊骇欲绝、试图后退的赤面鬼使!

“不——!”赤面鬼使发出凄厉的金属嘶嚎!

然而,已经晚了!

地面上,百尸困龙阵那几道血色阵纹,如同活过来的毒蟒,瞬间缠绕而上,死死绞住了他金属与血肉混合的脖颈!冰冷刺骨的尸煞怨气疯狂涌入他的机械躯壳!

陆昭雪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被阵纹困住、动弹不得的赤面鬼使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闻到对方机械关节里散发出的机油焦糊味。她微微侧头,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和致命杀意的声音,如同情人间的低语,清晰地送入对方那只疯狂闪烁的机械义耳中:

“回去告诉你那位主上……”

“陆家欠下的债……”

“该用整个幽冥殿的鲜血……”

“来温养那座……即将由我亲手重启的天地炉鼎了!”

“呃……嘎……”赤面鬼使的挣扎在阵纹缠绕和神像威压的双重禁锢下,显得苍白而无力,只能发出断续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绝望声响。

就在这时!

“嗒嗒嗒嗒嗒嗒——!!!”

殿外,如同滚雷般急促密集的马蹄声如同死亡的潮水,瞬间将整个破败的城隍庙彻底包围!沉闷的铠甲碰撞声、战马嘶鸣声、武器出鞘的金铁摩擦声汇成一片!幽冥殿的三百铁骑主力……到了!沉重的脚步声正在迅速逼近紧闭的庙门!

陆昭雪眼神一厉,没有丝毫留恋!她猛地回身,飞起一脚!

“哐当——!!!”

巨大的铁锅应声而翻!滚烫粘稠、冒着绿色毒泡、掺杂着森白指骨和尸蛊残骸的恐怖馊粥,如同决堤的毒液瀑布,朝着百尸困龙阵的核心阵眼——也是赤面鬼使被死死缠住的位置——当头浇下!

“滋滋滋——!!”

滚烫毒粥与血色阵纹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耳的腐蚀声!一股浓郁到极致的恶臭白烟冲天而起!

“轰隆隆——!!!”

地面再也无法承受这多重力量的冲击!以阵眼为中心,方圆数丈的地面如同脆弱的蛋壳般轰然塌陷!露出了下方汹涌奔腾、寒气刺骨的浑浊暗河!河水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骨的阴寒和浓烈的腥气!

陆昭雪的身影如同捕食的夜枭,毫不犹豫地朝着那塌陷的黑暗洞口,纵身跃下!

冰冷的、裹挟着无数未知与凶险的河水瞬间将她吞没!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扎入骨髓!就在她身体被急流裹挟着冲向黑暗深处的刹那——

“咔哒!”

腰间悬挂的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