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老千的黄昏(1 / 2)

十月末的澳门,海风挟着一股咸腥,掺杂着码头的柴油味和街边小食摊的鱼蛋香气。我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站在半岛老城区一栋斑驳的楼房下。楼道口满是废弃的中药袋和烟头,墙上贴着几则字迹模糊的寻人启事。

\"福隆新街37号,5楼c。问他叼毛摄仔。——飞鹰\"

这是我临离开深圳前,飞鹰老人通过松鹤庄的暗线塞来的。自从澳门那次惨败,我一直在琢磨怎么破局。不适应现代赌场那套电子防御,这行当也就到头了。

楼梯间窄得几乎容不下两个人并行,水泥台阶磨得发亮,墙面渗出斑斑水渍。爬到三楼时已经听见上方传来的骂街声和麻将碰撞声。五楼门厅铺着褪色的红地砖,几只蟑螂见光逃窜。

我刚抬手敲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谁啊?\"一个牙齿发黄的老头,右眼略微内斜,头发只剩稀疏几撮,身上套着件油腻背心,手指夹着支红双喜,眯眼打量我。

\"马叔?我是飞鹰老人介绍来的...林天锋。\"

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归于平静,手指不自觉地做出一个暗捻的动作——每个长期摸牌的人都有这习惯。

\"飞鹰那家伙,总是介绍些生瓜蛋子来。\"他嘴里嘟囔着,却侧身让开,\"进来吧,别站在那儿。\"

小破屋里烟熏火燎,不过三十平的空间,一张单人床,一张歪斜的桌子,几把木椅。最显眼的是墙上钉满的老照片,从泛黄的黑白到褪色的彩色,映照着澳门赌场几十年风云变幻。

马叔手上夹着烟,连拖鞋都懒得穿,直接盘腿坐上床沿。我刚想客套几句,他摆摆手打断我。

\"知道了知道了,葡京那边输得裤衩都没了,是不是?\"他笑得一脸褶子,露出几颗泛黄的牙,\"消息传得快,尤其关于生面孔的。这行的事,光靠手艺可不行。\"

他吐出一口浊烟,眼光锐利地扫过我全身:\"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先?\"

我取出一副扑克,刚想展示几手,他突然一把抓住我手腕。这老头看着瘦,手劲却大得惊人。

\"别搞花样。\"他从身后抽屉摸出一副旧牌,啪地甩在桌上,\"这副牌,抽张q出来。\"

我顿时明白他在考我。这副牌至少用了十几年,每张都有特定的磨损和弯曲,识别难度极高。我闭目凝神,指尖轻触所有牌面,感受着纸张的细微差别。十秒后,我取出一张牌,正是黑桃q。

马叔脸色稍霁:\"熟手啊,不过这些小儿科,你肯定过不了葡京那帮人。他们的防伪不是你这样就能搞定的。\"

\"所以才来请马叔指点。\"

他抽了口烟,走到窗前俯瞰狭窄的街道。窗外,几个穿制服的保安押着一名衣冠不整的醉汉经过,后面跟着几个拿相机的内地游客,领队高举小旗匆匆走过。

\"看到没?回归之后,警察都精神了,样样都要管。以前葡萄牙人做老大,只要不出大事,打点一下就行。现在不同了,规矩多了,真够呛。\"

他转身从床底拖出一个生锈的铁盒子,里面整齐码着各式各样的老式纸牌和工具。

\"看看这些,全都是老古董了。\"他取出一副带磨损的牌,\"这副,59年的,金沙赌场用的第一批牌,特制的。\"又拿出一个袖珍放大镜,\"这个是70年代防老千用的,现在不用了,机器看得比人眼还清楚。\"

他叹了口气,塞了根烟给我:\"其实我早就不做荷官了,退了有十年。不过这一行,入了行,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点烟,他又补充道:\"其实你来得正是时候,最近阿燊的很多人都去了新葡京那边,老场子没那么多人看场子。\"

阿燊,指的是何鸿燊,澳门赌王。马叔这话是在暗示老场子防守松懈,有可趁之机。

\"听飞鹰讲,马叔对摄像头有研究?\"

\"摄像头啊?\"他嗤笑一声,从衣柜顶摸出个黑色手提箱,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这一行啊,要生存就得跟着时代走。我虽然退了,但眼睛还没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