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绍宗被曾国荃和鲍超以言语相激,胸中顿时燃起怒火。
不过,他已年届五十,久经沙场,并非那等莽撞冲动的愣头青。自然不会在长沙地界,贸然与这两个地头蛇打赌。
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默默坐回椅子,一言不发。
曾国藩方才一直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见状不禁暗自叹息。
他略作思索,忽地站起身来,怒目圆睁,指着曾国荃和鲍超骂道:“你们俩混蛋!湖南如今是个什么状况,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西贼已兵临城下,常德已然沦陷,这都火烧眉毛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胡闹!”
“伍军门是来支援我们的,而且职务品级都在你们之上,是你们的上司!哪有这样跟上司说话的?”
“都给我滚出去,各领二十军棍,这是对你们不敬上司的处罚!”
曾国荃和鲍超气呼呼地走出厅去。
曾国藩又扫了其他人一眼,满脸不耐烦的挥挥手:“你们也都出去,我单独和伍军门说点心里话。”
众人离去,曾国藩独自坐在椅子上思索着什么。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几缕斑驳的光影,恰好落在案桌的湖南地图上。
那地图上纵横交错的水网道路与行军标注,宛如一张巨网,紧紧缠住曾国藩的心脏,令他感到窒息。
心中盘算妥当,曾国藩起身,满脸难为情地向伍绍宗拱手:“帐下皆是些粗坯厮杀汉,让伍军门见笑了。”
伍绍宗连忙起身回礼,笑着答道:“曾大人说笑了。军伍之人,哪能没有脾气?属下理解。”
曾国藩缓缓走到案桌边,向伍绍宗招手:“伍军门,你过来,我跟你说说湖南贼情。”
待伍绍宗走到他身边,曾国藩指着地图,给伍绍宗详细地讲解,剖析当前湖南的局势。
伍绍宗静静地听着,眉头紧锁。
当听闻湖南北面防线已被西军攻破,陈玉成部四万余人正逼近益阳,而曾国藩又被萧云骧牵制在长沙时,他的脸色终于凝重起来。
“克难兄。”曾国藩竟以兄相称。
伍绍宗虽年长于他,但曾国藩身为两榜进士、湖南巡抚,是一方重臣。
朝廷将湖南交予他,还调走了湖广总督官文,且未在他帐下安插任何满人将领。
如此待遇,在满清统兵汉臣中,绝无仅有,可见皇上对他信任之深。
伍绍宗听到称呼,连忙躬身作揖道:“不敢在大人面前称兄,大人若有调遣,卑职万死不辞。”
曾国藩双手扶住,拉着他到案边的椅子上坐下,且紧握着他的手,态度极为诚恳:
“克难,当前湖南局势危如累卵,不瞒你说,我整日如坐针毡,心急如焚。”
“此番你来了,让我看到了击破萧贼的希望。只要长沙城下的萧贼或走或死,湖南的局面就能打开。”
“但前番我们刚被萧贼击败,全军士气低落。别看曾国荃他们嘴上不服气,可谁敢做先锋?”
“所以我想借你的常胜之师和新军的锐气,以及萧贼对你军的不了解,请贵军做前锋,我们全军随后,打萧贼个措手不及。”
见伍绍宗还在犹豫,曾国藩继续说道:“克难,只要击破萧贼,我定向皇上呈上奏折,你必是首功,‘署理’两字就能拿掉。”
伍绍宗抬起脸来,眼中闪过亮光。